连歌

【姬all】大红灯笼高高挂 08

八 箱里箱外

1.本章与百越有关内容部分属实,部分胡扯。百越为秦所灭,跟韩国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捂脸,我考据了百越的各类地理、风俗、服饰,但是我实在是编不出来韩国怎么隔着楚国干掉百越的,所以,架空吧,本文灭国问题纯粹架空。

2.前两章增加了很多关键性内容。

3.下一章特别猥琐,大家考虑一下再跳。作者已经快疯魔了。

弄玉让韩焕引入屋中,这才瞧见内里种种摆设,尽是错金银铜鼎、蟠螭纹豆、四山纹镜之类的物什,漆案也是挂了简单的黑红漆,没有过于复杂的纹饰,不过,它旁边那只箱子——

那箱子倒是极尽奢华。弄玉走进了,才看见那上面是同焰灵姬屋里一样的宴饮图,只是这图里的部分人物与那里面的中原人打扮不同,他们均是断发纹身、凿牙漆齿的百越装束,连器具、饮食都分外稀奇。有关百越的一切,弄玉还是从父亲留下的札记里面看到的。那时,父亲是征讨百越的主将,为此没少搜寻相关的典籍,为的就是能够一举拿下这个边陲之地,可惜,一战而败,他也——

弄玉垂首,心里自是格外郁愤,早晚有一天,李家的东西,她要亲手拿回来。

韩焕瞧着箱子片刻,转了身道:“你在紫兰轩,学过侍弄人的手段吗?”

弄玉点点头,道:“妾学过一些,紫女姑娘是个中好手,君上不若——”

韩焕道:“那个女人来历不明,我信不过。”

弄玉便不再说,只看着韩焕拿钥匙将木箱的落锁打开,听着“咔嚓”一声,光终于透过逐渐扩大的空隙射入内里。而随着箱子打开,弄玉也微微皱起了眉。

怪不得卫庄提起这只箱子时,会有那样的表情,他一定是在查验的过程中,推测出了什么。即便不开箱子,以他的手段,也该弄明白这里面有什么。

对,这里面正是那早就该死去的百越废太子——天泽。他因天生异相,又好延揽奇人异士,所以众人也称呼他为赤眉,或者赤眉君。

他究竟如何天生异相,弄玉不得而知,她所能见到的,仅仅是一具被布条包裹成粽子一般的躯体。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实际上,布条紧紧缠绕的是他的四肢和大半个头颅,鼻孔处、双腿间都有缝隙,而腹部甚至被整个空了出来。

弄玉惊讶地看着那硕大的腹部,竟像是怀孕了七八月的模样。莫非——

她偷偷瞥向韩焕,这才是宫府里一直逼迫他的原因吗?

韩焕看着箱内,狭小的箱子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舒服地躺在里面,又因为他不敢让那孕育了将近七个月的生命再次夭折,所以命人将天泽的四肢都禁锢在躯体之下,双手交叠绑在身后,双腿后叠捆在一处,这样一来,他就成了腹部挺出的样子。只是这样虽然不伤胎儿,对母体却是极大的折磨。故而每过一两个时辰,他都要亲自将人抱出来按摩一番,让对方稍微舒展筋骨,但也不敢将人放开,因那惨烈的后果已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犹记得那一次,大概是一年半前,天泽坐在自己为他新建的凉棚里。那时,他刚刚小产,情绪亦不稳定,杖责婢女、寺人已是家常便饭。韩焕身为一国之君,即便身份如何尊贵,也是受了儒家教训多年的人,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敢苛待百姓,同样也不为难身边人。

天泽正好与他相反。他在百越为太子时就乖戾无常,除了待自己颇好之外,其余人尽当做奴才,连亲父的宠妾都不放在眼里,久而久之,渐被疏远,太子之位亦遭贬谪。可天泽岂是坐以待毙的人,加上他又豢养了众多奇人异士,竟拿了咒蛊对付自己的父亲,终至公族激愤,几个兄弟、姐妹都与他势不两立,因而有了借兵之事,给了韩国侵吞百越的机会。

李开兵败后,白亦非亲自出征,谁都知道雪衣堡的银甲是韩国最大的保障,又加上他的妻子是百越中富商巨贾——火雨公家的二小姐,因而对百越的风情熟门熟路,一举拿下了曾让双方拉锯将近三月的会稽山。

那以后,百越兵败如山倒,各类奇人也一哄而散,只有天泽和四个手下——焰灵姬、驱尸魔、无双鬼和百毒王仍在合力抗韩。而最终结果,不言而喻。随着天泽被抓,最后的反抗势力也彻底烟消云散。

韩焕亲自去牢中提出了重镣加身的天泽,只用一副化功散就彻底终结了对方逃跑的可能,也堵住了悠悠众口,自然而然将人绑在了自己身边。至于他的手下,驱尸魔和百毒王原本就是因为杀人太多,无处可逃才归顺玉他,而他失势之后,那两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无双鬼虽然忠诚,毕竟是个粗人,腿骨断了以后,就成了废人,据说后来死在郊外的树林里,尸骨都被野兽啃咬过,残缺不全。只有焰灵姬逃了,可她想尽一切办法要救天泽,白亦非借此才能抓住那个善于操纵火焰的女子。

那是韩焕第一次近距离地目睹焰灵姬的美貌。一曲迷舞,让宫里众人都看直了眼。若不是红莲苦劝,怕是她就要成为又一任宠妃。她一心挂念着天泽的性命,无论白亦非提出如何苛刻的条件,她都一一照做,甚至是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很冷,比天泽的更冷。韩焕拥抱她时,几乎觉得自己抱着一块冰。是不是心死了,连躯体都毁了呢?

但就是这做戏般的拥抱,竟然成为了天泽与她主仆之间的诀别。天泽不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那天晚上,他用铁鞭将焰灵姬抽得浑身是血,继而赶了出去。韩焕看着双手抱膝,浸泡在大雨中,仍是痴痴望着寝殿的方向的女子,忽然起了点恻隐之心。或许是这样的痛苦让韩焕想到了自己,他把人带回去,叫太医给她治了伤,随后养在偏殿里,后来送给了姬无夜。

在韩焕的身边,天泽没有一天不想着逃走,但他功体已废,离开层层包围的太子府无异于痴心妄想,几次被拦在门口,几次被从府外不远处捉了回来,最远的一次,他居然逃出了新郑,下人发现他的踪迹,只不过是偶然发现了他身上的蛇纹。

将人带回来以后,韩焕拿铁链把人锁了。一头在天泽的脚踝上,另一头在自己的塌上。链子做得很长,足够他在屋内行走,行走坐卧,都不碍事。但屋子毕竟狭小,困不住天泽这般心比天高的人。

五天后,天泽再次出逃。这一次,却没那么幸运。他有孕在身,疾行五里之后,终于瘫倒在地,让人捉了回来。醒来时,看着韩焕守在自己身边略有憔悴的脸,他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因这第一次小产,天泽似乎落下了病根,接连又没了三个孩子。韩焕越发疼惜他,不敢再让他受孕,唯恐身子吃不消,每次欢好也是紧着他来,直将他伺候得舒服了,才顾到自己。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韩安活着时都没弄死的人,韩焕继位继续活着也不算让众人太难接受。大家几乎已经接受了韩焕对他的恩宠,又加上他无法孕育子嗣,便装聋作哑,只等韩焕玩腻了那一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那一次,韩焕实在意乱情迷,忘记了将爱液射在外面,如此一来,天泽竟然又怀了。或许是年纪大了,对于这一胎,韩焕有着极大的热情。他每日上朝之后,便守在天泽身边,亲自侍奉汤药,连批改奏折也要看对方睡着才做。

如此将近六个月,眼见胎儿大了,太医又保证说这一胎是双胞,让韩焕几乎喜极而泣,直说自己多年辛苦,终于有了回报。他抱着天泽,每日亲了又亲,饮食上也极尽宽待,亲自喂上汤水。

噩耗传来,是第七个月。

那一天,韩焕正在隔壁批改奏章。已近清晨,东方既白,残灯未灭。他打了个呵欠,准备起身去看看尚在熟睡的爱人,随后便去上朝。未到门口,就听林寺人来报:天泽一脚踏空,胎儿已经救不活了。

没了。

韩焕呆在当场,任凭林寺人叫了许久,才终于回了一句:“天要热了,让他们尽早准备。”

林寺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口传旨意。于是众人铺设围屏,挂起纱障,取出冬日存在窖里的冰坨子,又加紧搭建凉亭。

有些事,韩焕其实是不打算追究的,他甚至想这便是他们最后的两个孩子,以后,他再也不做无谓的幻想,也再不让天泽受怀胎之苦了。

到了凉亭,看天泽在惩罚侍女,以为他又是闲极无聊,韩焕忍不住就要上前,却听那女子被雨点般的鞭笞之后,哀告求饶道:“是小人糊涂,小人不该给您在饭食中放安胎药,可小人也是一片忠心,您怀了几次孩子,都没了,君上难过,您也是一样的,求您可怜小人的侍主忠心,小人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忠心?你以为我想生下他的孩子?”天泽冷笑一声,未等那宫女叩在地上已经鲜血淋漓的脑袋抬起来,便用缠绕在身上的铁链插进了她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落了一地,有些在天泽的胸口,让他伸手蘸了一些,放到嘴中仔仔细细舔了舔。

“自作聪明的东西。你以为,若不是那些东西有助我恢复功力,我会让它们活过三个月?”

天泽冷笑一声,轻轻抚着胸口,如今他的身体还未恢复,稍微动用武功,就累得气喘吁吁。

看来,他还是要在韩焕身边待上些日子,凭着这几个孩子,还远远不够。

那碗药,都是那碗药!

天泽想起昔日韩焕喂进自己嘴中的东西,恨不能将一口银牙咬碎,是他愚昧,竟还想着对方能给他治伤的汤药,谁知那是化功散,整整耗尽了韩国医馆将近三个月才熬出来的化功散。无色无味,喝下去,却仿佛肠穿肚烂,疼得让人打滚,全赖当时锁链将他紧紧缠在床柱上,才免得那些往来的东西们看笑话。

折辱我的,亏欠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心中暗暗发誓,一脚踢开宫女的尸体,便要叫人进来收拾,回了身,却发现韩焕早已呆立当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来了许久?”天泽看着他,似乎有些缺乏底气,不知是因为怜悯对方,还是担心自己。

韩焕叹了口气,走上前,看他因催动功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忍不住又伸手去扶,可天泽眼都没抬,闪身坐到了窗边,仰头靠在框子上,轻轻地喘着气。

“还疼吗?”韩焕坐到他身边,扣着他的手,轻轻问。

天泽没有说话,只是那张脸上涌动出了深深的鄙夷,过了会儿,他转过脸,看着窗外,忽然出了声:“猫哭耗子。”

“你说什么?”韩焕愣住了。

天泽转过脸看着他,眼里的嘲讽和鄙夷更深。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亲手喂自己喝下化功散后紧张得满脸发白的男人,干涩地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把我当一条狗一样拴在身边,就是对我好?就能抵消你当日骗我喝下化功散的罪责?”

“我只是——”韩焕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保住你的命。”

“我不需要!”天泽厉声道。

“那你需要什么?”韩焕抓着他的手,眼里说不清是痛苦,还是迫切,“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天泽一声冷笑,面上是与之不相符的疲惫,他看着韩焕,一遍又一遍说着,“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说到最后,天泽冷笑了一声,再次别开了头,好像多看韩焕一眼都让他恶心。

“看来,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韩焕也破天荒地笑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脸,忽然“呜呜”哭起来,看上去窝囊之际。

事实上,他也的确窝囊至极。

化胎之法是江湖上一门极为诡异的工夫,说的是武功尽失的人可以将体内胎儿作引,渐次恢复功力,但多年来,都因怀胎者自身与胎儿心体相连,渐渐有了感情,时间一长,便不再舍得这一个小小的骨血,所以成功者寥寥无几。当日天泽第一次小产,被人带回来后,林太医便提醒他,他不以为意。第二次,是在半年后,明面上是体质太差导致滑胎,实际上,是胎儿成了母体的药引。林太医又提醒了一次,这一次,韩焕上了心。第三次、第四次,他都亲自伺候,只盼天泽能可怜他这一点小小的爱意。直到孩子再次滑落,韩焕终于死了心。谁知,这一次又怀了。他小心了又小心,仔细了再仔细,还是没有保住自己的孩子——那是两个已经成型的孩子,一男一女,是龙凤胎,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龙凤胎。

也罢,他安慰自己,如此就算了。

可今日听天泽这样说,他知道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他骗天泽喝了一碗化功散,天泽杀死了他的五个孩子。

韩焕叹了口气,又擦了擦眼泪。

“你休息吧。”

“让我走。”天泽轻飘飘一句。

“如果我说不呢?”韩焕看着他,微微摇头。留他在宫里,已经是自己对他最大的保护了。出了宫,谁能保证他的安全?

韩焕那时也恨自己,他是一个父亲,竟然能容忍面前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就因为爱吗?那天泽有没有爱他一点呢?他想要的,天泽就这么不愿意给吗?

天泽看着他,目光很冷,过了会儿,才无所谓般说道:“你还要看着我一个一个继续杀死你的孩子吗?”

韩焕无话。

天泽勾起嘴角,又问:“难道你不怕我恢复功力吗?”

“不怕。”韩焕忽然笑了,像是下了决心,这时倒是有了些一国之君的模样,“你恢复不了了。”

天泽没有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韩焕就已经走了。一连三天,韩焕再也没有来过,即便批阅奏章,也只是在隔壁活动。这间寝殿,仿佛成了一只金丝笼,隔绝着一切人物。

到了第四天,韩焕终于来了,还带来了他亲自做的粥。天泽每次小产,吃的都是这些,清淡,也不至于无味,喝在嘴里,让人怀疑这庖厨是不是出自桑海的有间客栈。

天泽没有多想,吃了一大碗,实际上,这几日提供给他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喝完了最后一口,韩焕给他擦了擦嘴,又轻轻将他拥在怀中,仿佛是另一种诀别。

天泽想,他大概是想了决心,放走自己,或者杀了自己。

如果,你不是韩国的国君,而我不是百越的太子,我们或许——

或许会怎样?

天泽没来得及细想,只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四肢也仿佛没了力气,而韩焕的手竟越发有力,像是铁钳一样,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身体。

“啊——”

那一天,所有在殿外伺候的宫女、寺人和侍卫都听到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那人被油煎火烹,受尽折磨。

而那以后,那个曾经肆意挥霍君王宠爱的罪人也消失了。他们再也没见过那个身上纹了毒蛇的男人,只是君王的寝殿中多了一只有孔的箱子。那箱子绘制得极为精致,箱盖上是宴饮图,为首的人穿着常服坐在正座上,看着眼前操纵着各类身着百越服饰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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